沈争

  一些前情提要，看不看都不影响。 

　　认弟弟的事就此决定，家主乐的找个便宜弟弟。

　　他却也不愿敷衍，找了远近闻名的阴阳先生，看好了日子，广发请帖，府里敲锣打鼓了好一阵。总算将“花无晦”三字写入族谱。作为家主，他跪在前头蒲团上焚香祷告先祖父母。

　　心中却有些微妙地想起他那撒手就走的长兄，有点自得：去了一个，又怎么样？这不又来了一个吗？愿意陪我的人多的是，你不要自然有人来争。

　　花府风风火火过了一阵后，家主便收到了长兄的来信。送信的是个小兵，他哥大抵是当兵去了，兴许混得很不错。只是到时候担心不小心以身殉国，难以敛身，也不知藏在何处地界去当土匪军官了。

　　家主心中这般不大经心地奚落，拆开来信，只见信纸上短短一行字，便使他笑出声。他原当兄长花忱真真是一根筋地赶着跟宣望舒那混蛋狼狈为奸，占地割据去了。谁料这一阵认亲的风还是吹过去叫偏叫花忱听见了，故才急遣此信。

　　原以为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。家主撕了信纸，随手扔进桌脚旁的娄桶里。他还没想出个下文，花无晦就已敲响木门，他来是送账册。林珊突然有事托他送来，来得很凑巧。家主正欲叫人去打发那送信的小兵回去，见了他来顺便就指点着去了。

　　花无晦近日都在跟着武馆的先生习武，不然就是到学堂习字，二人见得少，被家主这一吩咐倒很高兴地去了。他去时空手，因为家主压根没打算回信的意思，心里总是憋着一口气：说弃花姓，那便干脆不理呗。怎样都不干他花家的事，问就问罢，左右不回。

　　花无晦领了命令，高高兴兴地去，回来的时候却有些低落。他伏在家主膝边，真真将自己当做他手边小宠，听话乖巧，只是神情仍然不大安心。：“那人说他们长官很是挂念你，你不回信吗？”

　　合着还是个亲兵呢，家主不大在意。：“挂念我的人多了，难不成都要一一理会遍吗？——你的功课做的怎样了？我听张师傅说你根骨很好，学了什么把式，等会儿练给我瞧瞧？”

　　话以至此，花无晦已知他不欲多言，也就不再开口谈论此事，只依偎在兄长膝旁轻放语调说起在学堂、武馆遇到的趣事。他人生的乖巧，说几句话时又带着些清澈的娇憨，把家主哄得高兴许多：“你做起弟弟来是很好的，但你若还想做我的小狗，还是不大够。所以你要快点长大，才不会被我甩得太远”

　　家主一手斜踏挟他脸侧，看着这副纯良温和的信赖神情，不觉心底诸多恶意似要汹涌而出，仿佛要将纯白栀子扰乱一片不堪。

　　花无悔仍然作一副盈盈小语般的模样。像无辜、像迷途中寻着光的飞蛾、要做一株攀附的菟丝子。他知道自己什么模样最显可怜，哥哥最喜他这副纯良无害的温顺良善，最宜得他垂怜，于是他也乐此不疲。

　　他以这样的姿态，牵过家主的手放在颈侧，全然的信任。未长开的眼睛略有些圆，像小狗；微微垂下的眼角，也像小狗。小狗乖乖望向他：“世上怎么会有跟不上主人的小狗？只有故意丢下小狗的主人。”